专访张译:习惯了“受虐”,拍电刑戏竟被于和伟倪大红围观笑话
腾讯新闻《Star营业中》 作者:三禾 责编:端梧
上映三天斩获1.68亿票房,淘票票9.0分、豆瓣7.7分领跑五一档口碑,《悬崖之上》可谓叫好又叫座。除了老当益壮的张艺谋在题材、风格上再一次突破了自己,“全员演技派”是最大的品质保障:张译、于和伟、秦海璐、朱亚文、倪大红、李乃文、余皑磊、雷佳音……这样的“神仙阵容”可谓“活久见”。也只有这群老戏骨,才能将特工之间的暗流涌动演绎得紧张揪心、酣畅淋漓。
而全片最令人揪心的角色,毫无疑问是张译饰演的“张宪臣”:他是“乌特拉”行动小队里最经验丰富、有勇有谋的领导者,也是最以身涉险的人,尤其是在囚室被电击的两场戏,惨烈到令观众捂着眼睛不敢看。
当《Star营业中》问到他是如何把生理反应演得那么真实的时候,张译表示,拍摄时身上涂着油和水,夹子夹在身上确实很疼,但要达到真实的电击反应,“还是需要借助一点外部的刺激,这种刺激我现在都不太能回忆。”更“残忍”的是,自己在受苦,于和伟、倪大红却在旁边围观笑话。
但提到观众的心疼,他却笑了:“好多人说怎么这么残忍?我说习惯了,应该这样。”
从最早让观众认识到他的《士兵突击》《我的团长我的团》,到近两年的《八佰》《金刚川》,张译的演员生涯是一路“受虐”过来的,他却甘之如饴:“你说他苦,你说他累,你说被虐,那最后你得到了什么?这个苦和累之后实际上你是最大的受益者。”
相比带给观众强烈视觉刺激的受刑戏份,他更愿意“安利”的是一句只有四个字的台词:“一件小事”。原来的剧本中写的是“一件事”,他和于和伟现场即兴加了个“小”字。张译觉得,加上这个“小”字,才是张宪臣这个人物的底色,“没有这个底色,他最后杀身成仁就没有那么令人心疼。”而这也是他对“演员”这个职业的理解:要让观众相信角色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们演员要给他搭建很多很多的柱子,要打很多地基。”
现场加“一件小事”台词:没有这个底色,杀身成仁就没有那么令人心疼
Star营业中:大家看了《悬崖之上》都觉得对您非常残忍,您看到剧本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张译:不对呀,对我来说应该是非常习惯了,一点都不残忍(笑)。好多人说怎么这么残忍?我说习惯了,应该这样。
Star营业中:对老张这个角色是什么看法?
张译:心疼,特别心疼。如果说这个人没家、没有孩子、没有妻子,没有这么多心底里最柔软的惦念,他最后杀身成仁就没有那么令人心疼。这么说吧,我们今天经历了这么多好的生活,你突然让我去承接那么残酷的任务,肯定我受不了。如果我从读书开始就读的这些特工、情报的东西,我还没有家庭,比方说我是个孤儿,没有那么多牵挂,没有那么多牵绊,就还好。所以我会格外地心疼老张。
更让我心疼的是,他在临走之前还是要把他的牵挂谈出来,但是他谈的态度无比羞愧,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他对周乙说“还真有一件小事”,这是让我特别特别难过的。
这个“小”是我们即兴现场加出来的,因为张宪臣的这个人物设置,才会有这样一个设定。
周乙一直问他说还有吗?还有吗?老张就一笑摇头,他不准备说这件事。当下车了决定赴死的时候突然觉得不行,还是忍不住,这是他的软肋,是一个特工人员的弱点,但也是他作为一个人的正常的一面,打开车,低着头,羞怯地说,还有一件“小”事。因为他觉得他不应该在这个场合下谈,不论是按照组织原则也好,按照我们目前的信仰也好,我怎么可以开这个口呢?但是他就是开了这个口,这也是非常打动我的。
Star营业中:很多观众可能只关注到这是一个舍身取义的人,但是在您看来,他的底色是对家人的牵挂?
张译:我们希望能让观众们真切地感受到张宪臣这个人物舍身取义,而要让他们相信张宪臣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们演员要给他搭建很多很多的柱子,要打很多地基。
我是2010年代生活的张译,读解这部电影、欣赏这部电影的人是2010年代以后所有的观众,这两者怎么能够相信张宪臣的真实存在呢?你不能光喊口号说我为了完成这个信仰,你去,不要管我。50年代、60年代可以这么演戏,因为观众都是从战争年代过来的,天然就理解这个,所以演员也不需要演得那么细腻,细腻了观众反而觉得矫情。可是我们现今是2010年代的演员和观众,我们需要用一种现代人、现代的视角去解读并且理解张宪臣,我们就得多做一层。
Star营业中:另外一个细节也很让人印象深刻:老张去书店偷书之前,小兰说你早点回来,我给你炖排骨,他立刻就训她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排骨?这个对话也很生活化,而且体现了两个人不一样的个性和经历,这也是现场设计的吗?
张译:对,原剧本就是小兰说等你回来我给你炖排骨,老张回头说你要小心别让人堵了门。拍了几条之后我问导演,你要的东西有了吗?导演说有了。我说那我们再来一条不一样的,我也没跟他商量,导演说好。我也没跟浩存讲,等她说你回来我给你炖排骨,我突然回头骂了她一句,你长点心吧!浩存就愣了一下,然后我再嘱咐她小心。导演说这个好。我说再来一遍,他说不能再来了,你如果再来,浩存未必会有那么一愣的感觉,我就想要那个一愣的感觉。
跟于和伟路数相同,我受“电击”他却笑了
Star营业中:除了浩存之外,《悬崖之上》里都是经验很丰富的演员,有没有一种棋逢对手、酣畅淋漓的感觉?
张译:我跟和伟老师、大红、浩存、佳音都是多次合作,我觉得演员和导演、演员和编剧、演员和演员经常能够合作的情况一定是基于路数相同,或者是同一个武术门派,或者不是同一个门派但是可以互补,这个很有趣。
特别是和伟哥,我们俩路数更接近,为什么?我们俩都是军人出身,而且是兄弟单位。他是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的,我是北京军区战友话剧团的,而且是同一时间段在工作。我还上过他们单位去调研,他还来过北京参加演出。在很多年前,普通观众都没有看过他的电视剧、电影作品的时候,我已经在台下欣赏和伟老师的舞台作品了。我那时候在台下就说这个演员太好了,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之后我们俩竟然能够在同一个镜头里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
张译和于和伟在《悬崖之上》片场
那年同场我还看到另外一个人的作品,那时候大家也不知道那个演员是谁,叫闫妮。
Star营业中:和伟哥说因为跟你是很好的朋友,看到你电击受刑的那场戏,他无比心疼。
张译:他是这么说的吗?我的记忆如果没有出现差错的话,一个他,一个余皑磊,一个大红老师,好像都笑了啊!
Star营业中:具体操作的时候你是真的痛苦还是演出那种痛苦?
张译:那个夹子夹到人身上是很疼的,因为我身上有油、有水,不使点劲是夹不住的,本身确实是有一定的痛苦性。而且电击不是一个你能够做到那么抖动的一个状态,还是需要借助一点外部的刺激,这种刺激我现在都不太能回忆。
不是说我因为不敢回忆而不跟大家谈,是因为我一直抱着一种理念,这种理念我也不知道是先进的还是没落的:现在自媒体和媒体这么发达,大家特别喜欢看电影幕后的花絮,我觉得这就像是把川剧变脸的原理告诉大家,或者把刘谦老师魔术的原理告诉大家一样。不是说我们想守住自己的老手艺,不给外传,而是因为电影本身它是一个魔幻的艺术,它是一个把人带到一个梦想的世界当中,如果我那么做,其实是有悖于观众的观影初衷、剥夺了观众观影的快感,这个东西我不应该做。但是我敢保证的是,我们一定是在用真诚的姿态和确实有一定的痛苦的情况下做到的这场戏。
Star营业中:像您说的,这几年都被虐习惯了,以后会不会接一些轻松愉快点的戏?
张译: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干苦活累活的(笑),而且这个苦和累之后实际上你是最大的受益者。我一直都觉得自己还蛮幸运的,比方说像《我和我的祖国》,那个时候还没来疫情呢,没有那么多需要戴着口罩演戏的机会,我一开始也觉得可怎么办,很犯愁,一直有口罩挡着你,你还是个演员,但是后来我发现观众格外地厚爱这个角色,我觉得我偏得。《金刚川》,我原本发誓再也不演瘸子,管虎导演说这次不让你演瘸子,我还挺高兴的,最后他是胳膊腿全没了,瘸到了一定的巅峰,但也是因为这样,观众格外心疼张飞。那张先生也是这样,观众也很心疼。所以,你说他苦,你说他累,你说被虐,那最后你得到了什么?我挺知足的这件事。